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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周瑞金:

时间:12-10-09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专访《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周瑞金:

下一个十年要改革政府与社会、市场的关系

从整个中国的政经大背景来讲,2012年是确立市场经济作为经济体制改革主要目标二十年,又是十八大召开、党与政府周期大换届之年。

处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上,观察今后中国改革如何走向新的格局,都发现目前中国的经济转型、社会转型都处于一个两难的局面,不改革不行,深入改革又难度很大,政府如何在转型中正确发挥作用尤其关键。

这些年虽有进步,但改革仍有空间。下一个十年政治周期里,政府应如何调整和市场、社会两对关系,本报就此专访《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中国社科院研究生博士生院导师周瑞金,他给出的答案是,从社会体制改革入手。

在邓小平南巡前一年,1991年正月初一,上海本地报纸《解放日报》刊登评论《做改革开放的带头羊》,紧接着《改革开放要有新思路》、《扩大开放的意识要更强些》、《改革开放需要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陆续发表,引发一场姓的思想大讨论。

这一系列文章的署名都是皇甫平,这个笔名的背后是时任《解放日报》副总编辑的周瑞金、上海市委政策研究室施芝鸿和《解放日报》评论部的凌河,以周瑞金为主笔。

正如这位昔日改革开放的坚决拥护者所说,今天改革的最大阻力来自特殊利益集团。目前深化改革,对象是政府,动力也来自于政府,如何调整利益推动政府职能转变,需要改革的智慧,由自上而下的顶层设计和自下而上的社会力量共同推动,达成共识,汇聚力量。

2012的历史坐标

《21世纪》:您在今年初曾提到过改革再一次到了十分紧急的时刻,为什么这么说?

周瑞金:2012年之所以引世人关注,是因为今年是确立市场经济作为经济体制改革主要目标20周年,又是我国党与政府周期大换届。

20年前,邓小平同志掀起了新的一场思想解放的运动,使我国改革从姓的束缚中突破出来,确定了以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作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主要目标,推动改革开放进入新的历史阶段,使我国政治、经济、社会发生了重大变化,到今年正好是20周年。

党的十八大召开,对党的高层领导机构的民主与规则制度建设,提出了新的目标和要求。

30多年来,中国展开了全面的改革开放,提出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战略目标,形成了一整套路线方针政策。我们取得了很大的经济建设成就,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并顺利地实现从封闭半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三大社会经济转型。这其中也积累了大量的社会问题,即社会转型期的新问题、新矛盾,使我国再次面临改革向何处去的重大历史关头。我们面对的共识破裂、观念冲突和利益博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突出过。

《21世纪》:当时的改革环境与条件是怎么样的?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周瑞金:1991年我们在写《改革要有新思路》一系列文章的时候,也处在中国向何处去的历史关键时刻,但跟今天有所不同。首先,二十年前我们主要的阻力在于意识形态的姓社姓资干扰。

那时这种国外的天鹅绒革命现象的发生,引发了国内的思潮喷发,一片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声音,到处是反和平演变的舆论,有些理论家公然在主流媒体重提阶级斗争,要把反和平演变作为政治中心,强调社会主义教育,质疑改革开放导致资本主义泛滥。这就明确要把党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改为两个中心一个基本点。在这种背景下,皇甫平文章宣传了邓小平同志有关改革开放新思想:全党要讲改革开放,还要再讲几十年;不要怕冒一点风险,改革开放越前进,承担和抵抗风险的能力就越强;不要以为,一说计划经济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这些极大地解放了大家的思想。

确定了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后,推动了生产要素的市场化,包括土地、劳动力、资本、生产资料的市场化,这是90年代改革和80年代改革的最大区别。应当说增量改革、存量改革的区分是在80年代和90年代改革的区分,不是指今天。

所谓增量改革,是指在我们经济体制之外,放开让个体、私人经济的发展,引进外资,农村搞分田到户、自留地,人人得到利益,因此得到大家的拥护。这其实是还给人民从事经济活动的自由权,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90年代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主要是存量的改革,是对体制内国有企业的改革。因此那时候抓大放小,大量的中小国有企业基本改制,造成了5000万工人的下岗再就业,然后推动房地产市场化,使得6000万农民失了土地,房地产业成为国家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以土地增值促进经济发展。还有金融资本市场开放,证券业保险业基金业大发展,资本增值使得社会财富大量增加。1994年国家实行分税制改革,中央财力大增,地方税收也不断增加。土地市场化推动政府纷纷搞城市改造,政绩工程,推进城镇化同时,提高了房价,读书难、看病贵也就在这个时候产生了。

《21世纪》:那您怎么判断这几十年的改革?

周瑞金:这几十年是三大转型:从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型,推动整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生了可喜的变化,或快或慢,或大或小。其实政治体制也一直在进步,但跟不上经济体制的步伐,因而带来了这些问题。十七大提出这四位一体的改革方向很重要,2004年也是我们改革的转折点,从经济体制为重点,转到将社会体制改革提上议事日程,包括社会建设,社会建设就是解决民生问题,包括教育、社会保障、医疗、住房等。

要摆正政府与社会、市场的关系

《21世纪》:您先前提到20年前主要是意识形态的斗争,那么今天呢?

周瑞金:今天是利益的斗争为主,或者说是特殊利益集团的阻力,这是因为我们过去生产要素的改革,由于信息不对称、政府权力较大,所以土地、资本、生产资料的市场化,创造了很多寻租的空间。

尽管几十年来一直强调政企分开,但实际上市场过程中,政府作用反而加强,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很多国家不承认我们是市场经济、这从政府部门的设置上就能看出来,我们过去还有经济委员会,现在还有发改委等搞审批。

政府宏观调控不是直接干预经济,主要应该是通过货币和财政两大经济手段,法律、行政手段仅仅是补充,但我们完全是政府直接介入,特别是现在的房地产。今天我们看到国有企业完全垄断资源。按照朱镕基当时的计划,90年代改革中小国有企业,到新世纪拿央企开刀,解决垄断问题。

要搞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政府宏观调控必须回到以经济手段为主的方式上来,要做到这点,今天调节利益关系的要害是政府职能的转变,行政管理体制不改革,政府是最大的得利者。

《21世纪》: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周瑞金:核心就是政府定位不清晰,就是跟市场、社会的关系没有摆正确,我的总结是三句话,政府权力太大,社会活力太小,市场扭曲。

我们的经济体制走到现在是处于半市场半统制的阶段,因此有两种发展的前景:一种是深化改革,建立法治,使得市场经济体制按照法治正确方向去健全,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这是对整个国家的转型起到良性的作用;另一种就是权贵资本主义。

今天不可能再倒退到计划经济时代,只怕停滞在现在的状态,因为这个阶段最有利于权贵资本主义、特殊利益集团,他们可以通过政治权力为其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就像苏联的勃列日涅夫时期。

所以,政府太强、社会太弱、市场扭曲是大家一致要求改革的核心所在。

《21世纪》:但涉及到政府权力的改革是最困难的。

周瑞金:对,所以今天面临的全面深化改革的任务,对象是政府,动力也是政府,要削减自己,这需要高度的民族、社会责任感,不计较一时利益,要站在国家的利益,提出大胆的改革设想。

接下来十年,抓社会体制改革

《21世纪》:新的民主法治,眼下关键的是什么?

周瑞金:政府和社会的关系,目前更应该突出。我一直强调改革分三步走,第一步是经济体制改革,现在主要是按照法治的标准深化下去,防止利益集团走上权贵结合,就是国家权力越来越大,走向国家资本主义,再慢慢走向国家社会主义。

因为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从改革开放到今天,已经没有方向上的争论,只是具体怎么办的问题,但政府和社会的关系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明确,这几年我一直呼吁,改革应该进入第二个阶段,就是社会体制改革和社会建设为主要任务的阶段,这个阶段要十八大之后再花十年时间做起来。

说起来是行政体制的改革,实际上也是政治体制的改革。我们现在是大政府小社会是肯定的,但是不能够反过来主张小政府大社会,中国13亿人口差异这么大,政府还不能小,现在只要党政分开,把重叠的系统减下来,因为目前行政费用太大,财政没办法为老百姓所用。

但我更强调的行政体制改革的方向是政府职能转变,真正成为有限、有效政府,不能统包统揽,管该管的,管得法的,这就需要有个社会力量壮大的过程。

《21世纪》:这个壮大过程应该有哪些方面的进步?

周瑞金:首先,取决于中产阶级的壮大,形成一个橄榄形的社会结构,这对我们解决贫富差距过大,推动消费都起了重要作用。中等阶层,我的测量是年收入6万-18万,推动这个阶层就要走城市化道路,转移农村的剩余劳动力,特别是要培养一批高级的技工队伍,同时还能解决中国产业发展的问题。

另外是社会组织的壮大,让很多社会问题实现自治,我们党的十七大提出实行社会基层自治制度是我们基本的政治制度,这是很大的发展,因为我们从建国以来一直是提三个政治制度,即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政治协商制度、地区民族自治制度,十七大的提法就表示要壮大社会组织,分出政府包办的内容,使得社会活力增强,能够及时处理社会本身的问题,可以大大节约行政的成本。

当然,我们都等着政府来解决问题,这也是种惰性。

《21世纪》:但我们现在,即使提倡社会管理也是加强政府管理社会,而不是放权由社会自治的状态。

周瑞金:对,我就讲社会管理创新的实质是深化改革,改革政府管理社会的传统的观念思维、体制机制、法律政策、手段方法。现在有的人就认为是加强管理、加强控制,不要出现群体事件。现在提出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的社会管理格局,我认为这是深化改革的结果,不是现有体制的加强。现在拼命去管网民、流动人口,方向是错的。

做好社会体制改革,就会为政治体制改革打下很好的基础,是风险最小的政治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我们今天都在前进,但是我们没有触及到核心的问题,就是怎么形成宪政民主的国家。所以我们说第三次思想解放发生在这个时候,壮大社会力量,培养公民社会。

从社会管理来看,中国历来是小农经济,只有国和家,缺少社会空间,儒家思想提倡忠和孝,我们要提倡公民意识 ,大家都有责任搞好社会的良好秩序,不要侵害别人的利益。

欧美国家早就有市民社会,到了资本主义社会是代表新兴资产阶级的利益,是和政府公权力对着干的,但中国不同,我们社会有的成分,比如工青妇等群众团体、国有企业,不完全是私人的,不是跟公权力对着干的,这也是很多人抵触公民社会提法的原因。我们应该把它看成社会力量,和公权力谈判、协商、博弈的过程,这是社会进步的过程,不要用传统阶级斗争的思维来看,不是非此即彼

通过社会管理创新形成公民社会,和政府协同管理,政府可以慢慢变成有限、有效的政府,这是中央的智慧,这个要怎么做,应该重点放到十八大,期待新的政策出台。

《21世纪》:如果说,过去的经济体制改革政府有很强的动力,这一轮行政体制改革、政府职能转变,政府动力是什么?

周瑞金:利益调整是个大问题,需要改革的智慧,政策调整有损害部分人利益,如果是大多数人就有很大阻力,现在政府很庞大,怎么收缩确实是要考虑的,所以先从社会壮大开始。改革都是利益博弈的过程,需要有个比较全面的自上而下的顶层设计和自下而上的力量共同推动,达成共识。

摘自—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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