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标“祼捐”背后：“原始”方式下的公司慈善

“中国和美国的情况不同，美国是明确分清个人财富和公司财富的，而中国的民营企业，往往分不清楚哪是个人财富哪是公司财富。”刘佑平说。

9月5日公开致信盖茨和巴菲特，这是“陈光标思考很久的事。”刘佑平并不意外地说。在这封信里，陈光标承诺将在身后把个人遗产尽数捐给慈善机构。

这被称为“祼捐”。收信人盖茨、巴菲特既是成功企业家，又在慈善捐赠中划出大手笔；中国“首善”决定迅速引来争议。

这是一次突然承诺，还是中国富豪效仿国外慈善模式发端？

2009年最后一天，陈光标在家中招待慈善圈知名人物。在场的中民信息中心副主任刘佑平回忆，参加聚谈的包括时任民政部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王振耀，中国非公募基金会领域的先行者徐永光等人。

他们之间并不陌生。近3年来，陈几乎年年荣获民政部主办的中国慈善最高奖，他的捐款总额已经超过10亿元人民币。

陈以一贯激昂音调对在场者说，“我要在明年‘两会’时宣布捐出个人财产的90%。”但这并没有像他在颁奖仪式中的讲话那样迎来掌声。

在场者很快为他的财产如何在慈善领域有效利用担忧，“他虽然热情却固执，却一直以一种原始、粗放的方式在开展慈善。”刘佑平和徐永光都对本报记者说。

“暂不需要签署协议”

陈光标正值壮年，42岁的他现任江苏黄埔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董事长。

9月5日公开信，则是他对身后几十亿“个人资产”的捐赠承诺，“如果在巨富中死去则是可耻的”。

“陈光标的承诺，涉及到的是他个人财产的身后事，这是他的个人权利，有许多实现的方式，他应该去找律师咨询。”北京大学教授金锦萍告诉本报记者。

国内个人遗产捐赠人，一般有三种方式：以遗产成立慈善基金；或捐往大型公募基金会；以及交予和逝者有生前关系的机构直接执行。

“现在有一个承诺就够了。”徐永光认为，陈光标不需要现在就和慈善机构签署协议，因为中国慈善正在快速发展，“陈的观念也许会变化”，“机构的稳定性也还有待提高”。

陈在信中称，“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将不是捐出一半财富，而是“裸捐”—向慈善机构捐出自己的全部财产。这也是我给你们两位先生（盖茨和巴菲特）中国之行的见面礼。”

此前，就盖茨和巴菲特在慈善中国之旅，曾一度有“劝捐风波”出现。为此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中国项目区主任叶雷称，“不会给中国富豪们带来捐献上的压力，而是与中国企业家结交朋友。”

退休后，盖茨的更多时间放在由自己和妻子名下财富成立的“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尔后，巴菲特将自己部分财富捐入该基金会。鼓励富人捐出遗产，是他们的重点理念。

盖茨和巴菲特已邀请美国最富有的人和家庭参与，承诺捐出半数财产用于慈善事业。截止今年8月，已有40多位资产超过10亿的富翁或家庭在承诺书上签字。

传递理念的行动很快推至海外，两人将在今年9月和明年3月出征中国及印度游说当地富豪参与善举。“捐赠承诺慈善运动不会接受或管理富豪们的捐款，只希望他们做出道德上的承诺。”叶雷说。

陈光标则称，“我会找最好的机构对个人财产进行公证。”

公司式慈善

陈光标在信中自称是“第一个响应并支持行动的中国企业家”。

但从过去慈善经历看，陈的实现路径与盖茨和巴菲特的倡议并不完全一致。“他不同于盖茨、巴菲特。”徐永光说。事实上，盖茨和巴菲特捐赠的是他们的个人资产。

而陈的慈善捐款和救灾行为，大多捆绑于公司的人力、物力。正如他在公开信中称，“2009年公司净利润4.1亿，他捐出去了3.13亿，相当于净利润的77.6%~~我做企业十年来，到目前累计向社会捐赠款物13.04亿，直接受益者超过70万人。”

在5·12地震等灾害后，陈在短时间将公司工程机械驶入灾区，向灾民分发救灾物质的影像为人熟悉。这些机械大多标记有江苏黄埔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的名称。

他的慈善，就是黄埔再生的公司形象。“陈总这几天一直在接受采访。”陈光标的助手在电话中称。在公司网站上，“中国首善”是其中重要一栏。“这还带有慈善营销的影子。”刘佑平认为，“当然，国情不同，要宽容对待多种形态的慈善。”

陈光标曾公开称，“应该多炒作，让更多人来参与慈善。”

公开资料显示，黄埔再生资源公司成立于2003年，从事发展循环经济、绿色经济、可再生资源回收、加工和再利用。慈善确实为陈带来知名度，他的公司参与了众多的大型项目，最新一例是中央电视台大火中烧掉的写字楼拆迁。

陈光标曾透露，由于他将公司利润捐赠，当初创业时的合伙人已有多人离开公司。他在公司章程中制定了公司盈利与年捐赠数额的具体比例。

“中国和美国的情况不同，美国是明确分清个人财富和公司财富的，而中国的民营企业，往往分不清楚哪是个人财富哪是公司财富。”刘佑平说。

慈善理念矛盾

“我曾经问他，光标你一次次的救灾，一次次捐下去，难道没想过激情会消失吗？”今年7月卸任的王振耀曾对本报记者回忆。

在2009年年末的聚会上，“当陈说出准备捐出90%财产时，我们在想，他也许会是新慈善模式的希望。”徐永光以其在南都基金会的经历，力劝陈成立自己的非公募基金会。

盖茨基金会即是典型的非公募基金会，这类基金会可以将捐赠者投入的本金用于增殖投资，持续经营。但必须确保收益继续用于公益领域。但即便在国外，对非公募基会的监管也存在较大争议，最多指控是说这类慈善组织往往帐目不清。

徐永光记得，陈当时回应相当简单。“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他口中似乎这是不道德的事。”多位受访者对本报记者说，陈在救灾中的慈善行为更像是布施，以他的身份，完全应该更多推动慈善创新项目。而事实是，陈的捐款大多捐献到大型公募基金会中，“他把这看成对国家的支持。”

公开履历显示，陈光标主要社会职务有江苏省政协常委、南京人大代表，中国光彩事业促进会副会长，中国红十字会常务理事长，中华慈善总会副会长，江苏省私营个体经济协会副会长等。

但是，陈确实一直坚持在救灾中身体力行。“他会尽力将大部分捐赠物资亲自送到灾民手中。”王振耀回忆，在2008年汶川救灾中，他曾目睹陈光标在灾区发放现金。

“他希望捐款直接到灾民手中。”陈担任职务的一家慈善机构人士说。

摘自—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