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央行应停止损人不利己的政策

日本央行行长候选人黑田东彦于近日回答日本国会质询时表示：如果他当选日本央行行长将在两年内达成2%的通胀目标，摆脱通缩。黑田声称目前日本央行的政策力度不足以达成这一目标，而自己将竭尽所能发布更为大胆的宽松政策。受到黑田发言的影响，日本债市对日本央行实施进一步宽松政策的期许再次升温，新发5年期国债期货价格创下历史新高（利率下降为0.095%），10年期国债利率下降到0.60%，创下2003年6月24日以来的新低（那正是日本通缩预期最为严峻的时期）。以目前日本的政局来看，黑田执掌日本央行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但他所谓的竭尽所能在现实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就日本央行史而言，身为日本财务省（前大藏省）原官僚的黑田就任行长，意味着新版日本央行法生效后，日本央行的独立性遭遇到历史性的大挫折。在泡沫经济破灭前，日本央行隶属于日本大藏省，其行长也一直由央行出身者和大藏省出身者轮流担任。1990年代后出于对欧美潮流的追随以及对泡沫经济的反省，日本央行终于从财政庞大的权力阴影下走出，获得了历史性的胜利。其后尽管日本经济萎靡不振，日本央行不断扩张宽松力度，但速水优、福田俊彦两任行长均在任上实现了加息，为市场决定利率水平留下尽可能的空间；也为实现与经济实力匹配的强势货币保持了作为中央银行家最低限度的矜持，均没有主动诱导日元贬值。

而白川方明是日本央行在法律上获得独立性后唯一没能保住晚节的央行行长，他将以提前退任来结束自己在日本央行的职业生涯，而且市场和媒体大多留给他一个通缩行长的骂名。但是这些人完全没有意识到白川方明在金融危机最严重的2008年以来为日本经济做出的巨大贡献：白川领导日本央行的5年，正是欧美金融体系动荡不安但日本金融体系却稳如磐石的时期，这是日本过去20多年里仅有的5年。正如日本经济新闻的一位记者注意到的那样，在去年11月所谓的安倍经济学开始走俏前的一次记者会，白川方明突然提到了3·11大地震：这种情况不允许所谓的“想定外”，我们的货币政策也将以需要贯彻这种精神为己任。众所周知，以“想定外”来逃避责任正是日本式官僚主义的代名词。

前述日本债市的表现已经显示市场参与者的心里走向：黑田领导的日本央行将加大购买国债的力度。这也是日本央行目前能做的唯一还具有市场影响力的政策手段，但日本的长期利率已经达到异常的低水平，这种宽松措施无疑将加大债券市场的泡沫程度，无异于正式宣布日本央行重回直接为国债发行埋单的石器时代。日本央行将开始的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宽松怪圈：为维持利率水平日本央行将无止境地购买国债，而日本的商业银行的收益水平甚至资产负债表将更加依赖国债，但这些跟实体经济的复苏却没有实际的联系，甚至有可能成为实体经济转暖的绊脚石。

仅就去年年中的数据而言，利率每上升1%，日本金融机构就将在国债投资上损失8万亿日元，这是白川方明在任上留给市场的警示，而市场似乎根本对此视若无睹。进入2013年，日本商业银行长期滞留在日本央行账户上的超额准备金突然消失，这给量化宽松支持者们一个惊喜，因为发表量化宽松无效论的一个证据就是，央行提供的资金长期滞留央行，没有进入实体经济，但这次借安倍经济学的东风，宽松效果似乎很快得到了应验？！然而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些资金都跑到了5年债等中期债券市场，羊群效应导致国债交易员们害怕跑输对手，争先恐后地赶去扎堆。这说明债市已经开始失去冷静，日本国债还能挺多久？答案无人可知，但毫无疑问的是今后日本央行将为一个不稳定的利率体系提供支撑将不可避免。

本来，在名义工资水平缓慢下降的情况下，仅仅有不足1%的通缩，日本央行这些年的作为完全对得起其职能中最为基本的两项：保持物价稳定和金融体系稳定。但黑田东彦将要做的恰恰会严重动摇这两个根本，而且由于日本汇率职责归属财务省，拥有财务官经历的黑田显然还有另一种思维：操纵日元的对外价值。就像伯南克一样，作为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赤裸裸的推崇汇率贬值效果，一旦做了联储主席就百般扭捏掩饰其真实想法。就最近伯南克的各种发言来看，安倍经济学推崇的措施其实是得到美国首肯的。而且伯南克一直就把美国的泡沫经济和破灭都归罪于发达国家和新兴国家之间的所谓不均衡。

因此笔者认为黑田东彦上任后极有可能以2%的通胀目标作为幌子，但实际上会用跟伯南克同样无赖的措施来推低日元汇率，这无疑会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亚洲国家的金融体系稳定性带来冲击。短视的市场参与者和媒体只知道吹捧口惠而实不至的伯南克和他的追随者们，完全忽视了至今的各种量化宽松政策完全对实体经济没有作用，美国的QE完成的仅仅是对国际金融体系稳定的破坏。作为全球最大的经济发展引擎，亚洲各国应该通过某些隐性的外交和金融合作来抵制和敲打日本，由于日元没有美元的国际基轴货币的地位，损人不利己的政策措施带给日本央行的恐怕或是更严峻的双重压力。

摘自—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