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自助餐的时代

5月1日深夜，CNN新闻主持人沃尔夫·布利兹(Wolf Blitzer)明显在克制着不告诉900万观众一件很多人已经知道或猜到的事情——那就是奥萨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已被击毙。当晚10点25分， Twitter上开始出现传闻，20分钟后，他才报道了这一事实。

自沃尔特·克朗凯特(Walter Cronkite)时代以来，主持人一直是一个令人尊重的形象，过去曾被视为在正确的时间讲述事实、被观众们所信赖的权威的象征，但布利兹看上去有些可笑。他在传闻被证实之前不愿报道——这是传统新闻机构的态度——的做法意味着，CNN不得不落后于自己的观众。

新闻已变得更快也更不严谨，就像从白宫宣布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总统将发表全国电视讲话时开始，在新闻和社交网络上大量出现的事实、洞见、传言和宣传所表明的那样。对于新闻供应商而言，在它们不再主宰信息的发布之际，遵守过去的保障程序正变得更为困难和别扭。

从很多角度而言，社交媒体的崛起是件好事，任何一个拥有电脑或智能手机的人都能发布照片、信息和观点。它让专家们找到感兴趣的观众，同时让那些亲眼见证改变世界的事件的人们能够报道这些事件——在这个例子里是一位工程师，他原本认为自己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地区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居所，直到他被直升机的轰鸣吵醒。

但是，这种方式动摇了主持人和编辑曾经拥有的控制，从而对读者和观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们必须在决定什么是信息以及什么是错误信息、什么是信号以及什么是噪音方面发挥更重要作用。其中一些人愿意也有能力这么做。其他人则不然。

从某种角度而言，本·拉登的例子是一个关于“战争迷雾”始终笼罩新闻报道的经典案例：唯一了解事情经过的人是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Navy Seals)和美国国防部，而他们都会出于宣传目的对事实进行粉饰。我们最初被告知，本·拉登死前曾利用妻子作为人盾，而且他手持武器，但这两点均不属实。

这些虚构的故事果然出现在第二天所有的报纸上，同时还有一则半生不熟的报道称，奥巴马通过视频连线，实时收看了突袭过程，这满足了人们对真实生活像好莱坞电影的愿望。不管新闻编辑存有多少怨言或疑虑，有时一个精彩的故事让人难以抗拒。

然而，社交网络上还蔓延着各种猜测和半真半假的信息——来自马克·吐温(Mark Twain)和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的神话般的引语，以及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馆发生爆炸的谣言。我的Twitter上充斥着有价值的信息和胡言乱语。

对于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教授杰·罗森(Jay Rosen)所称的“专心”消费者而言，能够接触到更广泛原始信息是件幸事。“现在接收错误信息的方法更多了，但如果你留心的话，也有更多的方法甄别信息。不同点在于，这一过程是公开进行的，而非在新闻编辑室。”

如果你擅长过滤信息，或者你是一位专家（对你而言，让编辑面向普通受众过滤事实是败事有余的），那么这一切都是好事。精英观众现在知道得更多，他们能够从噪音中整理出信号。这些精英占观众总数的大概5%，一项研究发现，0.5%的Twitter用户在网上受到的关注达到50%。

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其影响可能类似于去经销商那里购买汽车，结果却得到一大堆零配件，要由自己组装。这适合那些有组装癖好的人，但对于那些希望获得全方位服务的人而言，则会产生严重的分歧。

新的信息过滤方式正迅速增多，美国全国公共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记者安迪·卡尔文(Andy Carvin)专门负责管理twitter上有关埃及和利比亚等国的信息，并帮助厘清事实。风险投资正纷纷涌入社交媒体聚合。

精英和普通观众也往往会通过行为表明其属于哪一类。正如罗森教授所言，普通观众“不那么可能立即扑向信息，因此会有一个简单的判断。如果你再等久一点，你会得到更好的版本。”

然而，有两个难题。一是“主流媒体”被无情地拉向Twitter或连续发布和更新信息的典范——新闻通讯社，而告别等待一段时间以确认事实的传统方式。新闻主持人正脱离其根基。

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教授艾米丽·贝尔(Emily Bell)最近辩称，“所有的新闻编辑室都不得不围绕实时作出反应的原则，进行自我改造”，而不管它对此感觉如何。5月1日，布利兹看上去非常尴尬，很难想象他下次会遏制住与传言机器对抗的冲动。

第二个难题是，很多人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意向来甄别信息的好坏，他们倾向于抓住那些有助于支撑自己的世界观的信息碎片。奥巴马的出生证就是如此，本·拉登的尸体也将如此。

对此提出抗议就像是抗议天气，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必须去适应它。新闻和虚构的故事以后都将以更多的数量和更快的速度抛向我们，无论它是好还是坏。

    摘自—FT中文网